音樂是一座大山，在清邁而言，這座大山是嬉皮士聖殿清道山，大家聚於山下，擁抱自然，吹奏理想，高歌和平，然後舉目遠眺，爵士、搖滾、倫巴、雷鬼、迷幻出神，成嶺成峰，高低起伏，交疊交纏。音樂是一道清流，對清邁來說，這道清流是蜿蜒藝文之疆的平河，環抱之處，餐廳、酒吧、咖啡室、夜市、大街小巷都是表演舞台，涓涓妙韻洗滌一城人的靈魂。
最初來到清邁，下榻寧曼路上一間小旅館，對面便是旅客必到的One Nimman，紅磚築成的文創商城猶如一座古堡，其尖頂鐘樓最為奪目。一天傍晚步過，門外兩名年輕人正拉着小提琴奏出莫扎特第13號小夜曲二章，幾個途人席地而坐欣賞，不嫌行人道骯髒，也不趕購物吃飯，這一幕是清邁最美的人文風景。
結識大學教書的樂手
一個星期五晚上，我與妻子在酒吧門口逗留之際，剛巧一位外國人從酒吧下來，大家打個招呼聊幾句。他外表溫文爾雅，原來是個在清邁大學教西班牙文的西班牙人，談着談着，他忽邀我們翌日去看他表演。我好奇問：甚麼表演？他答：爵士樂。我接着問：你玩甚麼樂器？他答：Double Bass（低音提琴）。就這樣，我認識了一位新朋友，他的名字是Rafael。
翌日去到One Nimman廣場，爵士樂之夜，小木箱作凳仔的中央位置早已坐滿人，周邊是一些小食檔，還有一間紅酒館和兩檔賣酒的，一檔賣啤酒，一檔賣cocktail。欣賞表演的方式很隨意，不需拘謹坐定定，吃烤腸喝酒適隨尊便，想走就走，一旦有人離開，即時有人搶佔靚位，大家都樂在其中。坐了一會，Rafael的show time到了，他的樂隊一共四人，拍檔分別負責色士風、電結他和鼓，一連演奏三首樂曲，每人都有solo一段，觀眾聽得如痴如醉。
原來這裏每逢周末都有音樂表演，樓上也有一間Jazz Bar。他見我真的來了捧場，喜上眉梢，在其他樂手雲起雪飛之下，我們聊起了音樂。他說因為音樂而愛上清邁，這裏到處都有表演場地，讓他盡情與不同國籍的朋友交流切磋。一夕雅韻漫談，其樂無窮。
在清邁生活數月，真正領悟到甚麼是「處處舞台」。古城北門的The North Gate和東門的Thapae East酒吧都享譽國際，是當地的爵士巡演發源地，世界各地發燒友慕名而至，最吸引莫過於五湖四海樂手如走馬燈上場，每晚來到都有不同的耳朶衝擊。爵士樂以外，清邁大大小小酒吧都有live music，由簡單一支結他，到地下獨立樂隊插電即唱，音樂類型更加豐富，龐克搖滾、PsyTrance、騷靈等，多元化得像個音樂迷宮，不用買票入場，叫一瓶啤酒即可沉醉其中。不少外國音樂人來到停駐數月至一兩年，遇到一拍即合的樂友便組團巡迴演出，是真正的free style。
音樂志存高遠，麵包歸於現實，如何玩音樂又能糊口？一位音樂人告訢我，在清邁並不困難。樂團靠人脈先找場地，以酒吧為主，不收酬金，只要能招徠顧客，便可與酒吧拆賬。音樂人互相撐場，客源不成問題，這種運作模式，清邁可算獨一無二。有點名氣的樂隊還會找啤酒商贊助，三大品牌都很樂意。
大街小巷處處是舞台
有高雅的Jazz，也有貼地的大眾音樂。清邁人生命裏愛歌唱，咖啡室、商場一隅、food court，處處有歌聲飛揚。酒吧以外，清邁還有很多夜市，無論是固定的，如周末、周日和大學夜市，或是「期間限定」的，如大商場的戶外市集，都少不了現場音樂，有時甚至會搭起大型舞台，配合燈光表演。周末夜市長長的瓦萊路上，每段路都有人手執結他輕彈淺唱，為遊人增添雅興，當中不乏中學生和失明人士，他們一展所長之餘，也希望賺得一點生活費；夜市露天food court的表演者唱出連串歐西經典歌後，忽然用不純正廣東話唱起Beyond的《灰色軌跡》；連街坊地踎酒吧，即用鐵皮搭建那種，也會邀請樂手表演。英文歌之中，最多聽到的是Adele，簡直是無處不在。
比較大型的街頭演出會有流行歌手亮相，看過一個戶外騷，甚至有韓國歌手前來演出，票價只是象徵式的18銖，跟免費無分別。一次街頭音樂會中壓軸出場的歌手一身白馬王子裝束獨挑大樑一小時，我不熟悉泰國樂壇，但料他必來頭不少，上網一查，他叫B Peerapat，是樂隊出身的唱作人，拿過年度最佳歌手獎，更是泰國版蒙面歌手亞軍。這裏的歌迷比香港熱情起碼十倍，絕對不會害羞，經常都會跟着唱，聲量蓋過表演者。一次商場外空地大搞熱氣球音樂嘉年華，舞台前萬人空巷，台上唱歌的胖子叫Pongkool，綽號「Pop」，其fans的氣勢可與鏡粉匹敵，可見他雖人到中年頂着大肚腩，仍是今期流行。以上都是連結大眾的清邁音樂日常。
香巴拉盛事蜚聲國際
早前特地開了兩小時車到鄉郊清道縣（Chiang Dao）走走，那裏聳立着景色變幻的清道山，也是泰國母親河昭拍耶河（湄南河）上游平河之源頭，有溪邊溫泉，有靜謐民宿，是個秀麗小山城。不過每年2月清道的安閒會一掃而空，因為蜚聲國際的「Shambhala In Your Heart」香巴拉音樂節在那裏舉行，是全球嬉皮士雲集的音樂盛會。
Shambhala源自藏語 ，意指佛教世界的人間仙境，音樂節始於 2009年，由一位在清邁賣豆腐的日本人創辦，每一屆都吸引來自超過50個國家近4000人參加，大家在草地上紮營，以最環保、簡約的方式生活，只用有機清潔劑及環保餐具，每天活動就是玩音樂、跳舞、做瑜伽、冥想，與大自然渾然一體。音樂類型無所不包，Rumba、Funk、Gypsy Jazz，甚至印度錫塔琴都有，演出完結後，大家便圍着營火繼續彈結他唱歌，不亦樂乎。Shambhala是全球最便宜的音樂節，完全非牟利，表演和工作者都是自發參與，小賣檔收益亦會捐作慈善，10天門票僅300餘港元，讓更多本地人能參與其中。
此外，每年清邁設計周一大重頭戲LABB fest亦不可不提，活動由推廣泰北獨立音樂的清邁音樂工廠Minimal Record主辦，是個結合音樂與視覺的實驗空間，選出十個樂團現場表演，再錄製映像發放到不同範疇向外宣傳，今年主題正是爵士樂。而在剛過去的7月，拜縣也舉辦了爵士與藍調音樂節，很難想像泰北竟可迸發出如此多音樂花火。
Indie樂隊一曲成名
燦爛花火之中當然有獨立音樂的光芒，出道滿10年的Solitude Is Bliss是本地孕育的Indie樂隊，他們最初只是一支大學樂隊，五個小伙子在不同場地演唱自己的另類搖滾，第一年作品《04：00AM》早已成為最流行獨立歌曲之一。他們後來獲Minimal Record發掘，在疫症期間推出首張專輯，今天已經跳出清邁，頻繁到全國各地演出，作品滲着社會和政治意味。
一天在Central Festival商場內聽到一位年約10歲的男孩以簡單器材唱着鄧麗君的《甜蜜蜜》，嗓音清脆悅耳，小小年紀竟能唱出細膩情懷，後來才知道他有「小鄧麗君」之稱，在泰國略有名氣，上過電視節目。提到鄧麗君，眾所周知她長時間在清邁生活，甚至死在清邁，有人說《小城故事》的「小城」就是清邁，不過上網Google一下，此曲是台灣同名電影的主題曲，而電影在台灣鹿港拍攝，所以「小城」很大機會是鹿港。
姑勿論是否美麗的誤會，一代歌后鄧麗君的確令她至愛的小城清邁添上厚厚文藝氣息，平河一彎爵士樂高流、一彎平民曲沿洄，清道山一脈稜線連結大愛與多元樂派，相交而成音樂世界的香巴拉，人生境界真善美，這裏已包括。
2023.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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